【林宏文專欄】與外國朋友分享《造山者》 爭取國際友人認同 台灣是全世界的朋友
專欄作家林宏文
2025-11-14 15:40

本文作者林宏文,主跑科技、生技產業多年,目前為財經專欄作家、財經節目與論壇主持人,長期關注產業發展、投資趨勢、公司治理以及國家競爭力等議題。專欄文章僅代表作者本人立場。

日前應邀到GSA(Global Semiconductor Alliance,全球半導體聯盟)台灣年會,與鈺創董事長盧超群一起分享《造山者》電影映後座談。為了與來自世界各國的代表聊這部電影,我做了一點功課,練習講英文,也思考要用什麼方式,才能把台灣對全世界的貢獻推銷出去,在此分享一下我的心得。

在截稿當下,正好也傳來蕭美琴副總統受邀去歐洲議會演講,前總統蔡英文赴德國柏林自由會議演說,另外,〈造山者〉導演蕭菊貞也在美西、美東映後座談獲得熱烈迴響。看到台灣終於有機會走出去,心中無比欣慰。

首先,我一直認為,台灣是長期不被國際社會理解的國家,在過去多年採訪經驗中,也始終覺得老外對台灣電子業的價值與認識都不高。兩年前出書後,我有很多機會出國演講交流,在外國人對台積電與台灣的成功充滿好奇時,我覺得,此刻正是台灣向世人介紹自己的最佳時刻。

看過〈造山者〉記錄片的國人,幾乎每個人都忍不住掉眼淚,因為那是台灣人一同走過的歷史,先前我幫蕭導演邀請外媒記者去欣賞電影,許多老外也都深受感動,因為雖然電影講的是產業與科技,但其實是在講述人的故事,以及人如何向環境、命運搏鬥的過程,而這些都是所有國家與人民會經歷的考驗。

因此,當我思考要如何與外國朋友談這部電影時,我說我的感想很像輝達執行長黃仁勲說的,「成功是因為人的期望值很低,但卻擁有高度的韌性。」

六十年前台灣開始發展半導體,就是從很低的起點開始。當時台灣面對各種挑戰,想的是如何活下去,期望值非常低,但台灣人展現的是超強的韌性,什麼苦差事都願意做,台積電成立時做代工,也是在眾人不看好的情況下,從邊陲到核心,一步步走到今天。

直到今天,台灣成為全球供應鏈中不可或缺的夥伴角色,持續堅持強大韌性,矢命完成顧客交付的任務,讓我對台灣電子與半導體業的未來依然充滿信心。

此外,我也和外國朋友說,晶片與AI是一個需要全球通力合作的產業,我也舉台積電供應鏈為例來說明。

台積電目前每年資本支出達400億美元,超過1.2兆元新台幣大餅,這些資本支出以設備、廠建等支出為大宗,其中近九成都是來自美、日、歐等國際供應商,只有一成左右來自台灣本地供應商。這也代表台積電在晶圓代工的高度影響力,其實是仰賴許多供應商支持才能達成。

此外,我也用輝達與台灣如何合作,來談台灣供應商為客戶帶來的無比價值。

以AI伺服器為例,輝達每年推進新規格,例如今年是Blackwell Ultra,明年是Rubin,後年是Rubin Ultra。在AI需求的推動下,黃仁勲為供應鏈訂出的目標相當龐大,大到業者根本做不出來,從晶片、記憶體、PCB到被動元件,所有相關的零組件產業都缺貨漲價,每家台灣供應商都被黃仁勲拉著跑,沒有人用走的,全都快跑前進。

由於AI系統愈來愈龐大,散熱很難解決,黃仁勲還要求散熱系統供應商要加速從氣冷改成液冷,才能達到更強的散熱效果。而且,原本覺得十年都無法達成液冷目標的台灣業者,卻在兩、三年內就完成這項不可能的任務。

因此,黃仁勲為何一定要在台北設立輝達海外總部?因為台灣實在幫他太多忙了,當然台灣也因輝達而站上世界舞台,這背後是一個台灣成為國際大廠最佳夥伴的雙贏故事。

如何跟外國朋友談台灣的產業特性與角色,我的重點之一,是要看聽講的對象是誰,並舉不同例子說明。

例如對象若是來自歐美的國際友人,我會舉最近來台訪問的Agility Robotics共同創辦人赫斯特(Jonathan Hurst)為例。這家公司獲得台灣創新工業技術及能率集團的投資,並且供應亞馬遜倉儲使用到的75萬台機器人,是機器人行業中的領頭羊。

赫斯特說,台灣是全世界機器人供應鏈產業中極重要的一環,因為台灣都是中小型企業,從馬達、感測、影像等各種零組件,都由不同中小型企業提供,與其他國家集中在一家大型公司不同。

而且,赫斯特還說,台灣這些中小型企業對客戶提出的客製化要求,回答都是,「我們可以來試試看!」但去其他國家的反應則是,「這不是我們要做的產品」。

赫斯特說的,其實就是對台灣合作夥伴最直接的肯定,而這也是我想跟外國朋友表達的,「你看,台灣是全世界的朋友,你們自己也這麼認為吧!」

台灣電子業願意盡全力協助客戶,爭取大廠訂單,就是因為大部分企業不做自有產品與擁有品牌,商業模式就是要與客戶一起贏,每家的經營模式幾乎與台積電都很類似。

台灣公司不做自有產品,因此都不是經營面對消費大眾的B2C市場,而是把重心放在為大客戶提供製造服務,也就是所謂的B2B生意。B2B的商業模式,是很多日韓大廠不願意做的,但台灣做到最極緻,把製造業做得像服務業一樣好,這就是整個台灣成功的模式。

至於如何與日本人溝通?這兩年我去日本最多次,接觸過許多領域的朋友,日本人最想了解的,是為何日本會從世界第一跌下來?這樣的問題我被問過太多次,我相信所有日本人都在找答案。

我的回答通常是如此。我採訪過很多台灣企業家,他們每次談到與日本合作的經驗,結論都是「日本人的速度太慢了」。此外,日本以大集團為主,全是專業經理人,但台灣則都是從無到有的創業家,電子業講究的是快狠準,台灣因此占上風。

可是,每次講到這裡,我還是會補充,日本在需要長期投入的基礎科學很強,很多設備、材料、化學都是日本第一,而且台灣早年發展電子業與半導體,是以日本為師,很多日本產業界前輩,都是台灣創業者仰望的對象。只是日本慢下來以後,台灣選擇跳過日本,與美國矽谷直接學習與合作。

此外我也會補充,日本現在依然有危機,在AI時代中,日本很多優秀的企業,例如豐田、索尼、發那科,都需要在AI上加值,未來沒有AI大腦的汽車、遊戲及機器人,一定面對很大挑戰,日本一定要加緊布局。

因此,日本可以把台灣當做是最佳夥伴,台日產業互補性很高,合作空間很大,加上雙方民間感情交流密切,從先天到後天都是天作之合。我預期雙方的合作不只會很多,而且還會持續很久。

另外,去韓國則是另外一種情況。過去南韓與台灣競爭激烈,很多產業都是拼得你死我活,要如何與韓國人講台灣經驗,有些朋友還跟我說不要講太多,免得讓他們學太多。

不過,我覺得如今的情況也在轉變,一方面南韓與台灣的合作開始增加,另一方面南韓現在也比較重視台灣,產業合作與競爭永遠都是並存的,如今台韓雙方可以站在比較平起平坐的位置,這是整個局勢的扭轉,韓方可以更務實地思考,台方也可以平常心應對,這是雙方交流很大的進展。

另外就我自己接觸韓國朋友的經驗,他們不只對台灣企業經營實力很好奇,更會關心台灣從政府政策、企業文化到公司治理等議題。南韓與台灣有最多產業重疊,做的事很多都很類似,但兩者卻又明顯有差異,這種強烈的好奇心、想要找答案的需求,應該會持續很久。

台灣目前被全世界看到,世界各國都在尋找與台灣合作的機會,也讓台灣人獲得許多行銷自己的空間,這種機會之窗不會一直都有,應該要及時把握。我的最基本原則是,對外國朋友來說,「台灣是全世界的朋友」這個角色,應該要一直不斷的強調,持續地提出來,不管我們是用科技、自由民主或其他方式,讓台灣爭取到更多朋友,絕對是最重要的事。